1988届陈汉楼:父亲的背影
作者:陈汉楼 发布时间:2021-06-23 10:2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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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大家都读过朱自清先生的《背影》,穿铁道、翻月台的那个稍显笨拙的父亲形象,令无数读者动容。只要用心去观察、思考,再用一颗感恩的心去体悟,世间之人都会发现我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位伟大的父亲,父爱如山。
我的父亲,非常清瘦,近一米八的身高,走起路来总是轻轻的、匆匆的。他似乎总是忙忙碌碌,发福的功夫都没有。每当我们做子女的舍不得他劳苦时,他总是笑眯眯地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可在我眼中,他的瘦,是操劳过度的结果。
我父亲干的是我们乡下最苦最累的踩藕及摸鱼。踩藕的活一年四季都有,主要在初春与秋冬季。初春季节,是在泥里栽藕秧,藕秧经过半年的生长,秋冬季就可以收获。
这次深秋回老家,屋前的藕田里有十多个踩藕人正在劳作,深及腰部的水中,穿着紧身的橡胶皮制外衣,脚底用力,身子左右摇晃,手中特制的掏藕钩上下摆动,半枝烟的功夫,几段连在一起附着淤泥的藕就躺在了水面上,但阳光下他们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告诉我——这活不易。藕田里的人,几乎都是我爸爸的徒弟门生。
摸鱼一般在冬季,越冷越好,鱼的活动性因冷而变弱。摸鱼的装束与踩藕基本类似,只是掏藕钩换成了一支粗木棒。木棒上挑着竹篾编制的鱼篓及皮衣,配上高高的身板,武士一样,可精神了。滴水成冰,摸鱼人却收获在即。
到了六十多岁,家人一直劝父亲功成身退,可他说“牛栓桩上也是老”。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就谎报军情,应付我们的电话查岗,但从邻人的话语中我们也略知一二,他是退而不休。
几年前,妈妈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专人照顾,爸爸才彻底放下他的专业,专心在家、医院陪护妈妈。新的战场,新的挑战,他勇于面对,从不抱怨,脾气变得更加温和,手脚更加勤快,转身跨界的生活很快适应并熟谙其中。菜烧得有色有味,每次回家我们都是边吃边夸。记得上次妈妈住院,一位年轻的医生连连夸赞,这样细致入微照顾老伴的老爹,真是难得。
前两周,与爸妈通话,电话那头隐约感觉父亲那无奈的语调。他讲,“最近右膝盖疼得走路都困难,去镇医院检查,是骨刺。”他不相信这样小小的毛病会让他寸步难行,英雄迟暮。
那次回程,爸爸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与我一起到镇上办事。他暂时放下那永远忙不完的活,笑容满面,很是放松。一边让我回到无锡就将塞满后备厢里的蔬菜、汤圆等处理好,一边又叮嘱我“再忙,也要注意按时吃饭睡觉”,我不厌其烦地听着。
事办妥了,他该独自回去了。他问我,“你走哪条高速回去?”我讲,“从我们村头北面穿行而过的盐淮高速走。”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笑眯眯地向我讨好似地讲,“能不能带上我一起上高速,再在高速村头处用于高速清扫人员上下的简易通道下来?”这样他可以多陪我一会,担心我一个人开那么远的路。
我突然悟出了爸爸的良苦用心,他是那样的细心,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开心极了,一路夸奖爸爸能想到这点,真是聪明。受到我不多的赞扬,他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话更多了。
那次,我没有归心似箭,有意识地放慢车速,也想让父亲多陪我一会,多让他开心一会。去高速及在高速上的二十多分钟,也是我与爸爸近年相处最近最长的时间。父子情深,却总是遥不可及。
到了,我慢慢在应急通道停好车。爸爸让我不用下车,那样危险。可我还是快快地下车,帮他打开车门。跨越高速护栏时,从他微蹙的眉头我发觉他的右膝还在折磨他。我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帮他慢慢跨过去。他一直在呼呼的车流声中向我边讲话边挥手,让我赶快走。我不放心,就站在护栏这边,目送着他一节节台阶艰难地顺着坡道向下,因为腿脚的不便,不时地用手去平衡晃动的身体,有时弯下身子用手撑着台阶。
当年的他,是那么的能干,村里有名的劳动能手,现在竟然会衰老成这样?而这样的变化似乎不是时间地慢慢作用,而是突然间在我面前形成的。霎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被悄悄滑落的泪水迷住了双眼。等他到了坡底,绕过围网走上村头小道,我才坐上车,任由泪水四溢。一直守护我们的爸爸,现在也需要我们的陪伴,需要我们的帮助。
每次回老家,车一上高速,我犹如电线通了电流一样,瞬间,就感应到了电线的那端,那端就是我的老家,那里有我年迈的爸爸妈妈,有我童年与少年的记忆。逃出了城市的羁绊,奔向广袤的大自然。车载音乐声也调得比在城里时的大,任何节奏的鼓点都让我心情愉悦舒畅,主持人的话语更感亲切。路边不时划过的树木就似老家后院里移栽过来的一样熟悉悦目。
老家,让我洗去一身征战的尘土,舍弃那心中无需的瓶瓶罐罐,带走爸爸妈妈给我的满满的爱,还有那村口河边的码头。爸爸的背虽不再挺拔,家乡的水虽不再清甜甘冽,但却是我的坚强依靠与生命之源。
远离故土的人们啊,无论多远多忙,也要常回家看看!
父爱如六月的阳光
温暖中透着热烈
父爱如山
伟岸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