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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届陈汉楼:少年与螃蟹的那些事儿

作者:陈汉楼 发布时间:2020-10-05 16:25:31 浏览次数:
        不知从何代何时起,国人将螃蟹捧成名吃,甚至成为过节送大礼的重器,更美其名曰“大闸蟹”、“蟹王”等响当当的称谓,也有结合著名产地冠名,如阳澄湖蟹、太湖蟹等,无一不用秀美的河湖佐证其优良品质。

 





 
  秋风起,来自水乡淮安的我,面对城市的各个角落四处喧嚣、狂轰烂炸的螃蟹广告深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只小小的蟹嘛,任你张牙舞爪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终归走不出我儿时对螃蟹的认识。
  上世纪八十年代,十多岁的少年,下河可以捉鳖,上树可以捕鸟,与蟹正面碰撞自然避免不了。那时我们尊重对手,毕竟那时的螃蟹才是真正的持鳌大将军,也是百里江湖河海的主人,是能够穿越千里之遥的硬汉;我们对抓到的俘虏不似现在用绳子五花大绑,只要对手就范,就扔在随身携带的麻袋等简易包装袋内,“士可杀不可侮”,它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有限的空间内爬行,我们又往往因为贪玩而疏于看管,螃蟹也会趁机逃之夭夭。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当年的我们也是根据蟹将军的三个特点制订了相应的战法。
  一是垂钓。蟹的横行霸道,也有它倔强的一面。水面下一旦咬钩,真是死不放松,其实离开水面,有时它只要放开大钳,瞬间就可以掉入水中,立时远遁。可它偏不这样,一味发着蟹脾气,也只有乖乖地束手就擒。
  第二种办法就是循其声而捉之。秋风送爽的夜晚,我们拿着手电筒,在河边、码头边静立良久,只要耐心地用耳朵去听,静静的如华月光下,我们却在演着一场以逸待劳的戏码。螃蟹在暗处总是发出丝丝有节律的呼吸声以宣示自已的存在,并伴着啵啵的泡沫破裂声自娱自乐着。就这毫无顾忌的表演,让我们闻声用手电照过去,往往一只青灰色巨蟹安闲地匍匐在河坡上。这样的蟹份量足,个头大,每只都在半斤左右。它以为是在自家的后花园赏月观景呢,却不知危险已至,我们只要轻轻地靠近它,用木棍点在其蟹背上压着使其动弹不得,不费一枪一弹它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当然偶尔也有警觉的,只要翻个身,就落入河中,留下我们的阵阵叹息。
  第三种办法是利用螃蟹喜光,向往光明的特点。选一条拦水筑堤处,只要小堤两边有高差,淘气的我们将堤挖一个两米多宽的缺口,水缓缓的从高处向低处流淌。在缺口处安插一用芦苇编织的帘子,高出水面一米左右,在帘子边挂上一盏点亮的旧式马灯,再找一叶小舟横在苇帘下游边,夜晚我们只要坐在船上守株待兔。夜深人静时,蟹兵蟹将们好像跟着指挥似的向着亮光、跟着水流,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地欲翻帘而过。此时的我们,待到它们一个个爬到苇帘的半高时,眼疾手快,一只只地进了我们的口袋。有时是水泥船,我们只要将抓到的蟹扔在船舱内,它们还以为是在向往光明的征途上呢,还在一个劲地沿着船帮向上爬,可因为水泥造的船帮比较光滑,往往爬着爬着,就哗啦一声又掉落船底。一晚都是吱吱的爬行声与掉落的哗啦声在耳边回响。有时我们犯困了,也不知有多少螃蟹成功翻帘。可我们也总是好大喜功,第二天与父母或者小伙伴绘声绘色吹牛皮,有多少多少的大蟹从我们手边逃脱。免不了那句俗话:“跑掉的都是大鱼。”
  当然,也有伙伴找寻沟渠岸边临近水面的螃蟹藏身之所,算是直捣蟹将军的老巢了。我觉得这不公平,堵住人家的门口下手,不文明,抑或这样的场所也总是不太卫生,更者,我分不清蟹洞与蛇穴。但我总是以不蟹(屑)一顾的表情面对这样的掏蟹人。
  有一年,据说是百里之距的上游白马湖跑出了一批蟹苗,它们有着天然的磁场识别能力,一直向东,向大海方向迁徙。翻堤过坝,漫漫长征。步履维艰中,它们渐渐长大,繁衍后代,或者客死他乡。那年金秋,它们到了我们这通向海路的兵家必争之地。对我们是喜剧式的、对蟹们可能是悲剧式的人蟹大战随即点燃。路上、晾晒的柴草下、草丛中、农具下,凡是能用来藏身的地方,总是给人们惊喜,甚至有农妇在翻稻草时,突然被一两只大蟹吓出了声。
  那时的蟹,每家每户不是限量供应,哪象今天按只论价呀,吃起来总是心疼自己的银子。当年主妇们将一堆螃蟹就那么洗涮涮扔大铁锅中用清水烧煮,哪有那么金贵,无须一只只翻来覆去地清洁。记得唯一的调料就是生姜,彼时哪有什么黄酒类的佐料配套。当年真正上得了台面的配料可能比主角螃蟹还要贵着呢。未待揭锅,那独特的蟹香已四处张扬,一室生火,满院生香。只要你胃口好,还有牙口坚实,尽管守着几盘吃其精华。现在装修精致的人家,要是跑了几只蟹,都心中有数,总是想办法翻箱倒柜,一只只给找出来。而那时,螃蟹是大袋大袋的倚墙而放,不知何时跑了,也不知跑了多少只,只象征性地找上一番就算结束。带来的后果是,不久家中就有怪味飘出,那一定是螃蟹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味。

 

 
  人们常说“烧虾等不了红”来比拟人们的急性子,而螃蟹又何尝不是,刚刚还是威风八面的青面将军,扔在灶具中眨眼间就成了鲜气四溢的红色美味。蟹的急,至生命最后一刻也忘不了自已的本色。现代人也像蟹一样急呀,让蟹快速生长,急于扩产。老家处处围湖造蟹塘,想着法子给蟹增肥长个头。试想,这样不足方寸的池塘内养殖的螃蟹体质与当年走遍千河万湖的野生相比,肯定是手下败将,味道相差也可想而知。所以,对于今天满大街螃蟹的喧嚣与吆喝,我只有报之一笑了。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莫名其妙,想文楼的蟹黄汤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