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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届陈汉楼:住校生吃饭杂记

作者: 发布时间:2020-07-17 07:45:42 浏览次数:
       陈汉楼,江苏省淮安中学1988届毕业生,原就读班级为高三1班。现就职于江苏博森建筑设计有限公司。

 

 
  肚子的回忆
  1985年,我16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承蒙老天关照,仅仅多了4分,我居然从乡村一个偏僻的初中考入省重点高中——淮中。当年入了淮中门,可就是半只脚跨进大学了。三年下来,直接感受却是:我的半个身体总是处于饥饿状态。我们欣赏过很多影视片关于饥饿的表演和文学作品关于饥饿的描写,我就说一说高中求学阶段有关饥饿的话题。
 
  那些年

 
合影中,后排右二为作者)

 
  高一入校之初,我们班级男生住一连排的红砖红瓦房,三十人左右一间,房间内密密麻麻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简陋的上下铺,消防验收放在今天肯定需要整改。幸好大家的行李不多,只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你可别小瞧了那些小木箱,宿舍内最热闹的时候是中饭与晚餐之时,很多同学从食堂打好饭菜回到宿舍,会从自已的百宝箱中拿出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给自已加餐。
 
  同窗情谊
  因为我离家远,几乎从未带过什么,如果吃同学们的所带之物,又无回赠,自觉地尽量避开那些飘香之处,所以也无从知晓他们当年所带何物。估计在无冰箱冷藏的条件下,也就是一些腌菜类的东西。我要感谢一位唐姓同学,他家住在城郊,其父隔三岔五过来看望,总是带上一些美味。他乐于与同学们分享,在当年食物短缺的年代,还能如此大方,至今难忘。
 
  食堂记忆
  住校生可以与吃百家饭的“叫花子”有得一拼,因为我们是吃千家米的。每个住校生按月向食堂交米,然后不论好坏优劣,混在一起,按人头供应。那时也没什么质检抽查之类,大家所交米的质量都算不错,老百姓们都有换位思考精神,谁家都不希望自已将来的“成龙之子”、“成凤之女”成绩因为吃劣质米而受影响。但食堂蒸出来的饭,上面总有一层硬茧一样的稻谷类杂质,人家做饭锅巴在下面,我们这类似锅巴的浮在上面。很多女生每每吃饭时,总要秀气地刮掉上层杂质,可我们这些大男生,就不管这些了,狼吞虎咽,到我碗里,岂能让它跑掉。
 
  “范特西”
  稀饭也是一绝。盛着的木桶要两个人方能从厨间抬到外面让同学们排队打粥。光可鉴人,估计现在无所不能的智能电饭煲、高压锅拿出十八般武艺也烧不出那种米几乎融化的成品,米在汤中,汤在米中。
  记得当年的厨房工作人员基本都是胖而壮实,一厨房领班的公子可能因为营养过剩而好动调皮,哪里都有他的身影。我真羡慕他们,当年的梦想之一,就是解决城市户口,甩掉泥腿子,让我一辈子做个伙夫也行。梦想因为面临的饥饿显得多么现实呀。
 
  那些年的营养品
  那时的厨师肯定没有经过正规培训,哪怕是好好调教都没有,一定是扔了锄头,拿起菜刀就为我们服务了。就说那馒头吧,品相上总是发育不良的样子,又小又瘦,没有丝毫弹性。比起今天的大白馒头,当年的馒头本身就是营养不良。同学们开玩笑地讲,可以用之当砖块砸人了。与馒头一样营养不良的标签还有我们同学之间彼此编制的绰号,一般都是“瘦猴”、”麻杆”、“电线杆子”之类,很少有与肥胖有关的称谓。
  当年的营养滋补品主要是麦乳精、中华鳖精、蜂王浆,奶粉是极稀罕物了。现在才知道,中华鳖精只是用的养鳖水加糖,所谓的蜂王浆就是红糖水,但我们一些同学都当个宝贝一样享用。就这些,还是家人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我打开蜂王浆瓶时,极其认真虔诚的样子。似圣物一样极其仔细地用小砂轮在瓶颈处慢慢地来回磨挫,生怕弄破玻璃而浪费点滴。边磨边想,这能补充我的能量,让我在考场上能够多拿几分。现在我做事时保有的有限耐心,估计就是在那时候磨炼出来的。
 
  假日小灶
  那时只要周日、国庆之类的放假,就是我们住校生盛大的节日。幸福的时光总是在等待中到来,可不是吗?很多同学不是回老家取米,就是拿衣物。食堂可没统计意识,饭菜还是照平常供应,食客却少了很多,成就了管饱的时刻,那是讲话音量都倍增的时光。当然,离开的同学,有的还是要交代各自要好的同学去享用自已的份额。
  美味佳肴之白菜粉丝
  当年的菜品主要是白菜粉丝,佐以无名白色小虫,也算是高蛋白营养添加剂。筷子扫到时,眼疾手快,迅速地夹起来扔掉,不会在周围同学中引起任何不良啸叫。有人讲过,最怕的是吃掉半条虫才被发觉,可我们那时候才不去理会呢,该吃的继续吃。韭菜炒肉丝是极品,韭菜谐音九道菜,荤素搭配,至今这道菜还是我最爱的,只可惜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饥饿的年代,人们的嗅觉似乎特别敏感,只要厨房蒸肉包之类的大菜,我们坐在百米开外的教室里,隔着窗玻璃都能闻到。我们老家连打人吃拳头都会说“吃包子”,可见包子有多重要。与校园一墙之隔的是著名的景点——勺湖公园,你瞧,又与吃饭有关的出来了。这公园,形似饭勺而得名。湖里的鱼儿经常游到依湖而建的食堂边觅食。这些鱼儿也是一些窜条鱼之类的,一律的瘦骨嶙峋。只可惜这些鱼儿不会说话,要不然要向我们这些或坐或立于岸边用餐的同学们大声喊话了。“你们真不够朋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就不能赏点什么给我们吗?与你们为邻,真是无语。”刚参加工作时,还和人家比吃饭,信心满满。想当年,一人吃过三盒饭,谁怕谁呀!
 
  美味佳肴之馄饨
  偶尔参观一下食堂厨房间,大开眼界。锅铲就是挖土的铁锨,大铁锅深似海,宽无边,用来涮锅的就是环卫工人扫马路的大扫把,估计师傅炒菜搅拌时,有时得立于灶台之上方可一展厨艺。当然,这些工具都是食堂厨房专用的,是很卫生的。
  只记得冬季寒冷的晚自习后,我们几个同学到离校数百米远的一丁字路口处吃馄饨。只记得冷,还有卖馄饨师傅的瘦小单薄、骨瘦如柴和他的轻声轻语。他的脸色比正常人白多了,不似现在的厨师大多红光满面、肥头大耳。摊头上的香菜、葱蒜,我们也不当着佐料,总是在馄饨碗上盖上一层。短短的二十分钟,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同学围着馄饨摊位吃着、笑谈着,那是属于我们的夜宵。
 
  美味佳肴之蒲菜
  蒲苇菜是淮扬菜中的名品,据说入菜的蒲苇仅产于淮安市区的几个池塘内。我在淮中求学三年,虽说也来之湖荡地区,却只听其声,未见其影,以至于我这个一直填不饱肚子的人常想,这道菜,可能只是个传说。
  现在应酬时,总会有人向我询问,不吃什么,忌口什么,我总是爽快地应答,我从不挑食,想必这也是我当时住校时练就的这一本领。每每见到他人对着一桌酒菜举箸不定之际,我就想这人没挨过饿,没有与饥饿斗争的经历,也就享受不了美食的乐趣。或许人家是要减肥,现代人是怕“一胖毁所有”,以“瘦”为美。我要感谢母校,给我准备了一副瘦高的骨架,让我具备了超乎常人的耐饿能力。
  天佑故乡,听老人讲,三年自然灾害之时,其它地方饿死很多人,而我们老家却没有一个因饿而去世的。我们家乡有广阔的芦苇荡,给我们提供数不尽的食物。感谢大自然的恩惠与馈赠。
  饥饿是那个年代的标志,不是母校的错,当年的食堂在政府和学校的扶持下能办成那样,实属不易。就是那样艰苦挨饿的年代,我们学校的高考升学率一直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五之上。每每忆起在淮中求学时的经历,苦涩中充满甜蜜。“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校训伴我终身。